夏香蕉

亲爱的，回家

昨天和同学一起去看了《亲爱的》。

我在那家影院看过很多电影——科幻的、恋爱的、恶搞的、恐怖的，每次都是高高兴兴地挥霍了两个小时，再和同学踩着夜色，一路嘻嘻哈哈回到学校，并且第二天就把电影的内容抛到脑后了。和我一道观影的朋友有时也会开我玩笑，说我脑洞太大不能和我一起看电影，因为我就像一台永不停止的吐槽机。

但是唯独这部电影，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吐槽。我唯一笑的一次，是佟大为扮演的律师高夏被他精神不正常的母亲泼了一身菜汁的时候，笑完了，我心里却生疼。

后来我们四个还是聊着天回学校，我擦干眼泪，对他们笑着说：我觉得我爸妈把我养这么大真不容易。昨天是29号，在学校的最后一天，有那么一刻，我特别特别地想家。所幸，今天我已经平安地坐在了电脑前，码着我人生的第一篇大概算影评的东西吧。

和以往所有观影后的感受都不同，电影的情节在我脑海里没有淡化，反而愈加鲜明。昨晚我睡不着，脑子里兜兜转转都是田文军那张扭曲的哭脸，还有李红琴站在路灯上敲吉芳床前玻璃的画面。甚至今天坐车回家的时候，我昏昏沉沉地，还想起来李红琴站在深圳的十字路口，对高夏说的——我男人死之前，叫我永远不要来深圳。

我不是专业的影评人，所以现在记录的东西没法客观。我只能尽量用笔去记住那些让我心里一恸的情节——我不想让这部电影逐渐消失在我的记忆里，也许，不，这就是我写这些东西的意义。

说说哪些地方让我哭了吧。昨天哭了很多次，泪点低也罢，只是我真的忍不住。

导演拍的时候镜头是晃的，随着人而动，自然地渲染了紧张的气氛，包括后来激烈的追逐，群殴。观众的心也一起跟着略显混乱、摇晃的镜头颤抖。

观影之前就曾了解过影片的主题，当看见鹏鹏跟着妈妈的车子走的时候，我就知道大事不妙了。鹏鹏太小，他茫然地站在街道中央，望着妈妈的车子消失在车流中，然后自己也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抱走了。

第一次哭出来是鲁晓娟情绪失控捶打田文军的时候，一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歇斯底里地打着前夫，那一刻我不知道田文军在想什么——他刚刚才看见了在自己网吧闹事的流氓，流氓一脸无所谓，被警察带进派出所。他该恨谁呢？自己吗？闹事的他们吗？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没有做，他沉默着。

后来我才知道，鲁晓娟那样疯狂的发泄不仅仅是针对田文军，还有对自己，她说鹏鹏出事的那天，她好像感觉他在自己的车后追自己，但是她没有回头看。她说鹏鹏是自己弄丢的。

后面这段自白我并没有看见，很不幸当时我实在尿急，是同学复述给我的。假如我当时没有出去上厕所，或许我哭的次数又会增加一次。

第二次哭出来是田文军拿着钱去见自称找到了鹏鹏的骗子，好几个人把他追到铁轨上，把他逼得跳进了河里。导演给了水中的特写，田文军紧闭着眼，几乎要死掉。一个寻子多年的父亲，散尽钱财，只为了一张合成的照片，千里迢迢只身去会骗子。你如果坐在影院里，看见这一幕，即使不哭，眉头恐怕也放不开了。

第三次哭出来是终于找到鹏鹏以后，田文军在田埂上，用力地晃着已经八岁的儿子的头，唱“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高板凳，低板凳……都是木头……”儿子已然忘记了，只是害怕地哭着，用安徽土话叫着养母。

有什么比忘记更痛苦呢？

后来在公安局，李红琴摆了个很搞笑的姿势蹲在地上，警察满脸鄙夷地审问着这个人贩子的老婆，一个土的掉渣的农村寡妇。值得一提的是，当时赵薇刚开始讲话的时候，满口芜湖方言，影院里响起了夸张的笑声，我理解她们对于赵薇颠覆形象的不适应，我理解这暂时性的跳戏，但是我接受不了在那样的情境下，还有人喧然笑场，有的人甚至没看懂电影讲了些什么。只能说，我为她们感到悲哀。

话题转回来，电影里黄渤演的田文军哭得最歇斯底里的一次就是在找到鹏鹏的那个夜晚。鹏鹏想见李红琴，他说我想见妈妈，这个妈妈自然不是鲁晓娟。

然后田文军从公安局出来，走到楼梯的拐角处，突然蹲下来，哭得不能自已。他哭得很丑，鼻涕横流，哭得整个腰都弯了下去。

这也是我第四次哭出来。

第五次哭出来是李红琴收拾行李到深圳，被福利院拒绝探望之后，夜晚爬到路灯的最上面，在上面偷偷敲玻璃。吉芳回头看李红琴，然后哭了，说我想妈妈，我想回家。

第六次哭出来是鹏鹏到福利院看妹妹的时候，这里是全场电影最温暖的一幕，也是最戳我心底的一幕。妹妹看见了哥哥，扑过来抱住了哥哥，两人享受着久违的温暖。镜头一转，他们坐在花园的长凳上，妹妹对哥哥说，哥哥，我昨天看见妈妈了，真的……哥哥，我想妈妈……我想回家……

哥哥没有说话，只是把巧克力棒递给妹妹，让她吃。大概是无声的安慰吧。也许他心里明白，妹妹和他再也回不了李红琴的身边了。

第七次哭出来是韩德忠在酒席上宣布他媳妇樊芸怀孕的时候，我问旁边的同学这是不是表明他已经放弃找他第一个小孩了？同学说大概吧。然后我就看见强装笑颜的韩德忠喝完酒走到墙角痛哭的画面。现实中有多少这样的父母茫茫几十年还是找不到自己丢失的孩子，即使有了新的孩子，第一个孩子永远还是心上的一道伤疤。

太痛苦了。

电影的结尾是吉芳站在福利院的窗口眺望远方的正面，以及得知自己意外怀孕后蹲在地上哭泣的李红琴的侧脸。万般无奈，尽在不言中。

我只要一想到，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自己的身边，我一定接受不了，然后就会自然而然地心痛起来。

电影想要表现的东西远不止这些，里面很多一闪而过的细节——台词，沉默的眼神都发人深省。法律、人性、道德、制度、冷漠缠绕在一起，变成一个永远也打不开的结。

我只希望生活中的痛苦都能少一点，只希望我们的法律能更加健全，只希望每个人都能遇到更多美好的事情。

还有很多想说却没写的，只能把它留在脑海里了。

最后，谢谢拍了这部电影的导演和演员们。

亲爱的，我们回家。

                                  写于2014年9月30日晚